歸去來:衡陽大火—那催人淚下的愛情絕唱

作者:佚名

盡管已是深秋,但古城衡陽仍是春意盎然。然而,一場突如其來的特大火災,讓20位消防隊員永遠長眠在了湘江河畔。

每一位消防隊員的離去都讓國人心碎,讓山河動容。鍾林林,這位衡陽市石鼓區消防中隊中隊長,與妻子劉丹萍之間蕩氣回腸的情感故事,更讓我們淚流滿面……

悲情一刻,生日的紅玫瑰竟成愛情絕唱

2003年11月3日,對于湖南省水電安裝公司的職工劉丹萍來說,是個特別的日子。這天,是她28歲的生日,丈夫鍾林林決定請假,陪她度過一個愉快的生日。但就在當天淩晨,還在酣睡中的夫妻倆突然被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驚醒了,鍾林林接過電話后,對睡意朦朧的妻子說:“珠暉區發生了火災,我必須馬上趕過去。你等我,我中午回來陪你過生日。”說完抓起衣服衝了出去。

劉丹萍頓時睡意全消。和鍾林林結婚以來,這樣的場面她已經經曆了很多次,但這一次,不知為什麼,她突然感覺有些異樣。

當第一縷晨曦透過窗戶灑在劉丹萍的臉上時,她起床了。不一會兒,門鈴響了,劉丹萍打開門,一大束鮮豔的紅玫瑰映紅了她的臉。送花的女孩甜甜地對她說:“大姐,祝你生日快樂!”

劉丹萍知道,玫瑰花是丈夫讓花店給她送來的。她一數,整整19枝,她明白,這是鍾林林的祝福,象征他們的愛情一生一世,天長地久。花里還藏著鍾林林留下的一張紙條,上面寫著:“丹萍,作為消防警察的妻子,你付出了很多,我為有你這樣的妻子而自豪!”劉丹萍激動地撥打丈夫的手機,電話通了,但丈夫沒有接。她知道丈夫正在火災現場,沒有工夫接電話,她又給丈夫發了一條甜蜜的短信:“謝謝老公的生日禮物。我愛你,真的好想你,等你回來!”

一大早,劉丹萍就忙開了,她去集貿市場買了丈夫最愛吃的烏雞和螃蟹,還買了一瓶紅葡萄酒,准備中午與丈夫好好聚一聚。婚后,因為工作忙,丈夫一直沒有工夫為她過生日,他們難得有閑情享受這樣的幸福時光。

劉丹萍邊哼著歌,邊在廚房里忙碌著,不一會兒就做好了滿滿的一桌菜。她把玫瑰花插進瓶里,放在桌子中間。她為丈夫和自己斟滿了紅葡萄酒,在優美舒緩的音樂聲中,等待著丈夫的歸來。

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,每一秒都是那麼漫長。菜漸漸涼了,劉丹萍給丈夫撥了一個又一個電話,但一直沒人接聽﹔她不停地往丈夫手機上發短信,但也沒有任何回複。一絲恐懼悄然爬上劉丹萍的心頭:“丈夫難道出了什麼意外?”這樣想著,她又用力地搖了搖頭,因為丈夫經曆的救火場面實在太多了,應該不會有什麼意外。

時針指向了中午1點,劉丹萍再也坐不住了,忍不住給丈夫單位打了個電話。令她意外的是,居然沒有人接聽。

就在劉丹萍焦躁不安時,家里的電話驟然響起,她連忙抓起話筒,住在珠暉區的一個朋友聲音急促地告訴她:“著火的大樓倒塌了,鍾林林和他的戰友被埋在了廢墟下面!”

當劉丹萍跌跌撞撞地趕到火災現場,映入她眼簾的是一幅淒慘的畫面:殘垣斷壁中,到處冒著滾滾濃煙,還閃著零星的火花,數以百計的武警官兵正在拼命地搶救被埋在廢墟下面的親愛的戰友。劉丹萍揪心地呼喚著鍾林林的名字,瘋了一般地要衝進火場去搶救自己的丈夫。但現場已被封鎖,她被武警戰士死死地拉住了。

傍晚時分,鍾林林終于被搶救出來了,劉丹萍飛快地衝了過去,可等待她的卻是丈夫滿身灰塵、雙手仍然緊緊握著水槍的遺體!劉丹萍撕心裂肺地哭喊道:“林林——”就昏倒在地上,什麼也不知道了。

當劉丹萍醒過來時,已經躺在了家里的床上,她抓住前來看望她的同事的手,發了瘋似的問:“今天是我28歲的生日,林林為什麼不來陪我?”同事悄悄地把頭扭到一邊,淚水流滿了他們的臉。鍾林林,這個年僅29歲的小夥子,永遠也不會回來了。他在這個本應由他點燃愛妻生日紅燭的時刻走了,他與妻子一起慢慢變老的諾言只能等到來生再去實現……

丈夫走了,劉丹萍的精神世界也徹底坍塌了。就在昨天晚上,自己還幸福地依偎在丈夫的懷里,聽他計劃著今天怎樣為她過一個愉快的生日,可轉眼之間,他們已經陰陽相隔,怎不令她肝腸寸斷?淚眼朦朧中,美好的往事一幕幕在她眼前浮現……

一見鍾情,愛河里流淌著動人的歌

1998年冬天,南方古城衡陽冷風嗖嗖,但對于湖南省水電安裝公司的劉丹萍來說,卻感覺不到絲毫的寒意,幸福的暖流在她心中流淌。因為就在這個寒冷的冬天,她認識了鍾林林。

在廊坊武警學院消防專業學習的鍾林林,身高1.75米,長得眉清目秀而又不失威武,劉丹萍對他很有好感。而在鍾林林眼里,南方女孩特有的清純秀美和善解人意,在劉丹萍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。很快,他們愛情的種子在那個寒冷的冬天萌芽了。

鍾林林是個心細的男孩,與劉丹萍在一起時,他對她照顧得無微不至。吃飯時,鍾林林把魚刺一根根挑出,把魚肉放進劉丹萍碗里﹔逛街過馬路時,鍾林林總是有意識地走在車輛迎面開過來的一邊,而讓劉丹萍走在相對安全的另一側……

1999年,鍾林林畢業后,被分配到湖南省永順縣消防中隊。永順地處湘西偏僻山區,環境非常艱苦,他與劉丹萍之間的時空距離拉得更遠了。鍾林林想,也許自己一輩子都會生活在這個窮鄉僻壤,劉丹萍還會愛自己嗎?善解人意的劉丹萍從鍾林林的言語中洞察出了他的心事,對他說:“越是艱苦的環境,越能鍛煉人。我看中的是你這個人,而不是你在什麼地方工作。不管相隔多遠,我對你的愛永遠不變!”

沒有了思想包袱,鍾林林一心一意投入到工作中,幹得非常出色,多次受到領導的表揚。每取得一點成績,鍾林林都會高興地打電話告訴女友,讓她和自己一起分享快樂。盡管相隔千山萬水,但他們的感情並沒有淡漠,反而更加濃烈,在他們眼里,每一個日子都是快樂的。

2000年10月,鍾林林給劉丹萍打電話時,隱隱覺得她的情緒有些不對,就再三追問她:“你怎麼了?有什麼心事嗎?”劉丹萍沉默了一會兒,哽咽著說:“我父母反對我們在一起。”原來,前幾天,劉丹萍的父母從報紙上看到外地發生了一場火災,幾個消防隊員在救火時壯烈犧牲了。他們覺得幹消防工作太危險,所以堅決反對女兒與鍾林林談戀愛。

得知這一情況,鍾林林盡管傷心不已,但他還是平靜地對劉丹萍說:“你父母說得也有道理,你要考慮清楚。你即使離開了我,我也不會怪你。”劉丹萍哭著說:“讓我考慮考慮。”說完就掛斷了電話。

也許不想違背父母的旨意,也許出于對未來的恐懼,劉丹萍向鍾林林提出了分手。鍾林林平靜地說:“我尊重你的選擇,祝你幸福!”

沒有了劉丹萍的日子,鍾林林的天空再也沒有了陽光,他的情緒十分低落。其實,劉丹萍又何嘗不是如此呢?這時,她才發現,鍾林林是自己今生今世的惟一,她的世界不能沒有他。

一個月后,再也無法承受相思之痛的劉丹萍悄然來到了永順。沒有太多的語言,兩人緊緊地擁抱在一起!

鍾林林隨劉丹萍來到衡陽,拜見了未來的岳父岳母。他真誠地對兩位老人說:“伯父伯母,你們放心,我會讓丹萍一輩子幸福的。”鍾林林以自己的率真、誠實打動了兩位老人,他們同意了女兒的選擇。

2001年5月30日,鍾林林與劉丹萍這對有情人終成眷屬,走進了婚姻的殿堂。

婚后不久,鍾林林因為工作需要調到了衡陽,夫妻倆終于團聚在一起。然而,由于鍾林林工作的特殊性,他們在一起的時間並不多。劉丹萍理解丈夫,家中瑣碎雜事,不論大小她都自己承擔,從不告訴丈夫,以免讓他分心。

消防隊由于任務重,人手少,鍾林林每隔兩周才能輪休一次。一到休息日,鍾林林都會推掉一切應酬在家里陪妻子。那陣子,他把所有的家務活兒都攬到自己身上,任何事兒都不讓妻子動手。

劉丹萍懷孕后,因為妊娠反應嚴重,吃什麼吐什麼,身體十分虛弱。但她依然要挺著大肚子上班,打理家務,十分辛苦。她多想丈夫能幫幫自己啊!但鍾林林剛剛被提拔為石鼓區消防中隊的中隊長,工作比以前更忙了。有時,劉丹萍一連三五天都見不到丈夫的面。

那天,鍾林林說好陪妻子去醫院檢查身體,劉丹萍左等右等,始終不見丈夫的蹤影。后來,鍾林林打來電話,說剛剛接到一個火警任務,不能陪她一起去了。劉丹萍委屈極了,流著眼淚獨自去了醫院。

2002年,他們的兒子出生后,劉丹萍肩上的擔子更重了。孩子小,又經常生病,劉丹萍常常三更半夜帶著兒子去醫院。11月的一天,劉丹萍感冒了,孩子半夜又發起了高燒,而鍾林林遲遲沒有回來,她只得強打起精神,背著兒子去醫院。一路上,堅強的劉丹萍哭個不停,想著別人家里,丈夫把妻子當寶貝似的哄著,而自己什麼事都要獨自去面對,一股怨氣油然而生。

第二天一大早,劉丹萍帶著兒子回到家時,鍾林林也回來了。劉丹萍衝丈夫大發脾氣:“你還回來幹什麼?你心里還有這個家嗎?”鍾林林疲憊的臉上流露出深深的歉意:“對不起,丹萍,讓你受苦了!”劉丹萍還想發泄心中的不滿,但丈夫已經去廚房洗衣服去了。

半個小時后,劉丹萍見丈夫遲遲沒有出來,走進廚房一看,發現丈夫竟靠著牆壁睡著了,而他的雙手還泡在盆里,保持著搓衣服的姿勢。劉丹萍的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,丈夫實在太累了,自己錯怪了他啊!丈夫身上肩負著人命關天的大事,哪能容得半點馬虎?

劉丹萍輕輕地搖醒丈夫,噙著淚花說:“林林,快去睡覺吧,我來洗衣服。”鍾林林歉疚地看了她一眼,搖搖晃晃地走了。望著丈夫消瘦的背影,劉丹萍內心波濤翻滾:做警察的妻子難,做消防警察的妻子更難,當初自己選擇了丈夫,也就選擇了奉獻和犧牲。這樣想著,她的心就漸漸平靜下來。

日子就這樣悄然流逝。2003年深秋,古城衡陽已有幾分寒意,但劉丹萍的心里卻暖意融融,因為丈夫早就向她許諾,她生日那天,他和同事換班,一定陪她過個快樂的生日。然而,誰知等待她的卻是一場噩夢……

歸去來兮,愛情的紅玫瑰永遠綻放

一直以來,鍾林林都是劉丹萍生命中不落的太陽,如今太陽隕落了,她覺得自己的生命也失去了存在的價值。當前來安慰的親朋好友離開后,那個冷雨紛飛的傍晚,劉丹萍神情恍惚地來到丈夫的墳墓前,她的臉緊緊地貼著墓碑,任自己的淚水順著墓碑往下流……冷雨淋濕了她的全身,她把臉埋在墓碑上,一動不動。

回到家,看著兒子那張酷似丈夫的臉,劉丹萍的心一陣陣絞痛:兒子可是丈夫的心頭肉啊!記得兒子剛生下來時,鍾林林只要在家里過夜,不管白天多累,只要兒子一哭鬧,他都會馬上起來,抱著兒子在屋里走來走去。兒子能吃飯了,鍾林林就承擔了給他喂飯的細致活兒。有一次,歸隊的時間到了,鍾林林寧肯自己不吃飯,也要一勺一勺地喂飽兒子,然后再離開。

如今,丈夫走了,把兒子撫養成人,這不僅僅是她作為母親的責任,更是呵護自己和鍾林林愛情的結晶,這才是對丈夫最好的祭奠啊!

劉丹萍擦幹眼淚,把悲痛深深地埋藏在心中,她一如既往地上班、照顧孩子、料理家務,讓生活又回到了正常的軌道。2003年11月9日,古城衡陽飄著深秋的冷雨,好像在為遠去的烈士哀悼哭泣。就在這天,衡陽“11•3”特大火災20位英烈追悼會在船山廣場隆重舉行,從四面八方趕來的人們,懷著沉痛的心情祭奠逝去的英烈。國務委員兼公安部長周永康眼里噙著淚花,握住劉丹萍的手說:“祖國和人民為有鍾林林這樣的好男兒而自豪!黨和人民永遠會記住他們!”

這時候,劉丹萍才知道,丈夫作為中隊長,完全可以在外圍指揮,不進入火場一線,但為了人民的生命財產安全,他帶頭衝在了最前沿,在熊熊烈火中燃盡了自己的青春和生命。丈夫一直把消防事業當做自己的生命,好幾次,他都有機會轉業到地方,但在多年的血與火的洗禮中,他的心已經與消防事業融為一體,他割舍不下啊!

突然之間,劉丹萍明白了,對丈夫最好的懷念,就是繼承丈夫未竟的事業,她想成為一名光榮的消防警察。或許,作為一個柔弱的女人,她無法像丈夫一樣縱橫馳騁在火場一線,但能為消防官兵做做后勤工作,她也就心滿意足了。

2003年11月21日,劉丹萍以烈士家屬的身份,來到長沙市湘雅醫院看望火災中惟一生還的戰士江春茂。走進病房,小江一聲“嫂子”叫得在場所有的人都淚流滿面。劉丹萍輕輕地握住江春茂滿是傷痕的手,說:“你是好樣的。”接著,她拿出家里惟一的一張全家福,對小江說:“我代表中隊長看你來了。也許過不了多久,我們就會戰斗在一起。”

回到衡陽,劉丹萍帶著一大束鮮豔的紅玫瑰來到了丈夫的墓碑前,她把玫瑰花一瓣一瓣地撒在墓碑上,任悲傷的淚水在心間肆無忌憚地流淌。撫摸著冰涼的墓碑,劉丹萍輕輕地說:“林林,你在九泉之下安息吧!過去,我是一名消防警察的妻子,今后,我一定要成為消防警察中的一員,與你那些活著的戰友戰斗在一起!”一陣風吹過,劉丹萍知道,那是丈夫在為自己喝彩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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