單 親 媽 媽 很 多 ， 在 我 認 識 的 女 朋 友 之 中 ， 幾 乎 十 個 佔 了 四 個 。 她 們 多 半 沒 有 再 婚 ， 性 格 亦 相 當 堅 強 。 單 親 媽 媽 都 要 工 作 ， 除 非 得 很 多 贍 養 費 ， 不 然 便 無 可 能 把 兒 女 供 書 教 學 。 女 朋 友 說 ： 「 單 親 媽 媽 很 無 助 ， 負 擔 重 ， 有 事 沒 人 商 量 。 自 己 離 婚 ， 老 像 欠 了 孩 子 似 的 ， 比 較 寵 溺 他 們 。 」我 在 兒 子 幼 小 時 已 做 了 單 親 媽 媽 ， 但 是 我 並 不 覺 得 欠 了 他 。 撫 養 他 是 父 親 和 母 親 的 責 任 ， 父 親 那 邊 沒 盡 責 任 ， 是 他 欠 了 孩 子 和 我 ， 怎 會 是 我 欠 了 誰 ？ 我 的 雙 親 當 然 不 鼓 勵 我 離 婚 ， 我 不 管 了 。 我 還 那 麼 年 輕 ， 怎 可 以 為 了 一 些 傳 統 觀 念 而 在 不 愉 快 的 婚 姻 中 抑 鬱 一 生 ？ 工 作 沒 問 題 ， 我 一 向 不 怕 做 ， 收 入 亦 很 豐 裕 。 養 孩 子 ， 我 不 需 要 父 母 金 錢 上 的 幫 助 ， 擁 有 他 們 對 我 和 孩 子 的 愛 已 經 很 足 夠 了 。 沒 有 贍 養 費 便 沒 有 了 ， 明 知 密 封 錢 罌 倒 不 出 一 毛 錢 來 ， 我 才 不 求 人 呢 。 對 孩 子 ， 我 是 寵 溺 了 些 。 並 不 因 為 是 離 了 婚 ， 我 本 來 就 寵 他 。 加 上 他 是 我 家 第 一 個 外 孫 ， 那 便 更 加 萬 千 寵 愛 在 一 身 了 。 公 公 、 婆 婆 、 姨 姨 、 舅 舅 們 都 很 疼 他 ， 把 他 當 作 寶 貝 。 我 的 朋 友 們 亦 寵 他 ， 因 為 他 很 有 趣 ， 很 逗 ， 只 愛 笑 不 愛 哭 ， 變 了 個 萬 人 迷 。 他 是 逢 人 跟 的 。 小 孩 子 天 生 喜 歡 美 麗 的 顏 色 和 漂 亮 的 人 ， 我 的 女 朋 友 中 不 乏 美 女 ， 那 他 便 死 跟 人 家 了 。 長 大 了 之 後 ， 兒 子 說 幼 時 是 他 最 美 好 的 時 光 。 當 然 了 ， 這 個 抱 完 那 個 抱 ， 我 又 特 別 喜 歡 把 他 抱 走 來 走 去 ， 直 抱 到 七 歲 。 不 為 什 麼 ， 只 因 為 我 愛 把 兒 子 抱 而 已 。 有 一 天 我 把 他 抱 ， 女 友 說 ： 「 你 曉 不 曉 得 你 抱 他 ， 他 的 雙 腳 已 碰 地 面 了 ？ 」 一 看 ， 真 的 碰 地 面 了 ， 我 忘 記 了 孩 子 是 會 越 來 越 長 的 。供 書 教 學 ， 我 完 全 沒 想 過 負 擔 重 不 重 的 問 題 。 沒 想 ， 問 題 便 不 存 在 了 。 我 最 不 愛 替 自 己 製 造 問 題 。 舊 同 學 為 我 不 值 ， 她 們 不 說 我 都 沒 想 過 。 雖 然 我 不 是 個 大 快 活 ， 我 有 我 哀 愁 。 怎 麼 說 呢 ？ 謝 天 謝 地 我 有 賺 錢 能 力 。 我 亦 不 自 豪 的 ， 總 之 管 他 呢 。 前 夫 不 負 責 而 收 入 不 夠 的 單 親 媽 媽 ， 是 很 值 得 同 情 的 。 她 們 很 無 助 、 很 痛 苦 、 很 淒 涼 。 捱 大 了 子 女 ， 子 女 千 萬 要 記 住 母 親 的 恩 惠 ， 回 饋 千 辛 萬 苦 把 他 們 撫 養 成 人 的 母 親 。 幸 而 我 有 足 夠 的 收 入 ， 我 很 怕 求 人 的 。 求 知 識 ， 我 一 定 會 。 求 人 作 金 錢 上 的 幫 助 ， 可 免 則 免 了 。 為 什 麼 我 說 我 有 我 的 哀 愁 ？ 因 為 我 很 早 便 看 通 了 這 大 千 世 界 。 求 過 人 ， 人 家 便 看 不 起 你 。 這 個 世 界 很 淺 薄 的 ， 什 麼 都 是 金 錢 掛 帥 。 容 或 你 說 ， 無 錢 不 行 。 對 ， 不 過 夠 便 算 了 。 我 都 愛 花 錢 的 ， 但 錢 是 我 自 己 賺 回 來 的 ， 不 需 要 向 任 何 人 交 代 。 可 以 說 ， 我 用 我 所 賺 的 錢 去 買 個 自 由。真 的，生 命 誠 可 貴，愛 情 價 更 高，若 為 自 由 故，兩 者 皆 可 拋 。有 人 說 ： 「 你 是 富 家 女 ， 當 然 可 以 那 麼 說 」不 是 啊 ，朋 友 。 我 沒 有 向 家 裡 要 錢 。 我 一 直 都 在 工 作 。 我 是 一 頓 飯 幾 萬 元 也 可 以 ， 吃 兩 個 麵 包 過 一 天 都 可 以 那 一 類 。 我 的 分 別 心 不 大 。 試 過 有 個 男 友 ， 與 戀 愛 有 關 那 一 種 。 他 生 日 ， 我 買 了 件 茄 士 咩 絨 的 華 倫 天 奴 大 衣 送 給 他 ， 怎 知 他 卻 大 發 雷 霆 ， 說 我 浪 費 ， 還 要 一 次 也 不 穿 。 我 心 裡 明 白 ， 他 已 經 開 始 不 愛 我 了 ， 借 題 發 揮 而 已 。 我 是 傷 心 的 ， 不 過 同 時 心 裡 也 說 ： 「 去 死 啦 ！ 堂 堂 大 丈 夫 那 麼 計 較 。 」 他 當 然 知 道 華 倫 天 奴 是 什 麼 牌 子 。 如 果 那 是 個 不 知 道 華 倫 天 奴 是 什 麼 的 人 ， 他 一 定 會 很 高 興 地 說 ： 「 這 件 大 衣 既 輕 且 暖 。 」兒 子 怎 麼 看 我 的 男 朋 友 ？ 若 是 喜 歡 的 ， 他 會 從 房 間 走 出 來 跟 人 家 說 話 兒 。 若 是 不 對 眼 的 ， 他 一 定 不 出 來 。 那 是 他 愛 惡 的 明 顯 表 態 。 兒 子 漸 漸 大 了 ， 變 了 媽 媽 的 戀 愛 顧 問 。 他 也 想 念 爸 爸 。 不 知 怎 麼 搞 的 ， 兒 子 的 爹 全 家 移 民 ， 卻 沒 有 把 他 包 括 在 內 。 全 家 走 了 ， 沒 有 信 ， 沒 有 電 話 。 兒 子 一 句 話 也 沒 有 說 。 過 了 好 些 年 ， 兒 子 跟 我 說 ： 「 媽 咪 你 知 道 嗎 ？ 有 時 我 看 一 堵 空 白 的 牆 ， 漸 漸 爸 爸 的 樣 子 浮 現 了 ， 我 想 哭 。 」 父 子 倆 沒 見 面 好 多 年 了 ， 恰 巧 有 一 次 前 夫 的 小 弟 過 境 ， 我 們 在 半 島 酒 店 喝 了 頓 下 午 茶 ， 他 給 了 我 前 夫 的 電 郵 地 址 。 我 把 地 址 交 給 兒 子 ： 「 要 是 你 想 見 爸 爸 ， 跟 他 通 個 電 郵 吧 。 」 怎 知 過 了 幾 天 他 仍 然 沒 有 行 動 。 我 是 個 急 性 子 的 ， 說 道 ： 「 你 不 發 電 郵 我 發 好 了 。 」 結 果 前 夫 回 郵 ， 說 很 歡 迎 他 去 ， 兒 子 可 以 住 在 他 家 裡 作 客 。 兒 子 歡 天 喜 地 的 去 了 ， 亦 歡 天 喜 地 的 回 來 了 。 「 弟 弟 很 高 大 ， 唸 書 是 尖 子 。 妹 妹 也 很 高 了 ， 胖 呢 ， 穿 低 腰 牛 仔 褲 ， 掉 出 一 圈 士 啤 呔 來 。 」 父 母 離 異 ， 孩 子 可 以 接 受 。 但 親 生 的 爸 爸 始 終 是 他 的 爸 爸 ， 爸 爸 稍 為 理 會 他 ， 他 便 很 高 興 了 。 離 婚 是 父 母 的 事 ， 別 忘 了 雙 方 始 終 是 孩 子 的 爸 爸 和 媽 媽 。 撫 養 孩 子 的 媽 媽 有 時 吃 力 不 討 好 ， 不 理 會 他 的 爸 爸 忽 地 肯 見 他 ， 勝 過 媽 媽 獨 力 熬 上 數 不 完 的 時 光 。 不 過 ， 豁 達 些 ， 管 他 呢 ！

作 者 ：林 燕 妮